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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礼物

◆刘奔海

   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深深地印刻着一位中年男人的背影。 

  那是几年前一个寒冷的冬日傍晚,我们一家正在吃饭,门铃响了,我走过去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戴整齐,却一看就是民工模样的男子,只见他两只手里提满了东西。我问他:“请问你找谁?”他有些胆怯地轻声问我:“这是王老师家吗?”我一听,肯定是来找妻子的。妻子是一名中学老师,虽然只当了个班主任,每天她的电话却像个热线,学生找她,家长找她,可找到家里来的,却是第一次。 

  这时,妻子也来到门口,男子一看见她,一下子喜出望外:“王老师您好,我是小强的爸爸。”看他手里提着那么重的东西,我和妻子忙请他进屋。只见这位父亲在门外就脱下鞋子,放在一边,只穿着袜子便进了房门,踩在地板砖上。妻子找了双拖鞋让他换上,又请他坐下来一块儿吃饭,他忙摆手,说你们吃吧,我吃过了,我们便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站在那儿,犹豫着迟迟没有坐,似乎觉得打扰了我们吃饭,只想说几句话就走;可又觉得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想来想去只好落了座。可坐在那儿,又显得局促不安,手和脚都不知该怎样放才好。我和妻子都是平民百姓,都想着尽量缓和他的紧张情绪。几句话他便谈到了他的孩子,显出了酸楚的表情,难为情地说,他老婆说他没本事,跟他离了婚,留下他和孩子相依为命,他便一个人带着孩子从老家来到这里,在附近一个工地打工,暂时就住在工棚里。他说他住的工棚很拥挤,用水很紧张,他平时干活又很忙,只好让孩子住在学校里。孩子很少回去,就是回去,也不愿和他多说话。他断断续续地用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些话说完,几次都说得哽咽……他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我们清楚,他这次来就是想让妻子多给孩子一些关爱,多关心一下孩子的学习和成长。 

  说完了这些他就要起身离开,看看天色已晚,我们也便没有挽留他;临出门时,我提起他放在门口的东西,非要让他带走,这位父亲一下子涨红了脸,不住地把我往房子里推,然后转身像做贼似的慌慌张张地跑下了楼。 

  我追下楼去,路灯下,他已跑出了几十米远,在一个拐弯的地方,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停下了脚步,望着他的背影消失。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仓皇、狼狈,我的心头一下子涌上了无尽的酸楚…… 

  进了房门,我和妻子翻看着一堆礼物,一箱牛奶、两袋水果,还有一些我们都很少吃的蔬菜,算下来也花了一二百元。这位父亲自己都过得这么艰辛寒酸,还给我们送这么多的东西,我们又怎么能吃得下喝得下呀!关爱学生是老师的本职工作,这个礼必须要退给这位父亲。可是又怎么能把礼物退回去呢? 

  我对妻子说还是把礼物折成钱再退给他的孩子,然而妻子马上反对,说这样会伤孩子自尊的,孩子要是知道父亲为了他的学习去给老师送礼,心里一定不好受。想来想去,我们决定还是常把孩子叫到家里来吃顿饭,让孩子感受到家的温暖。 

  几天后,妻子把小强带到了家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饭桌上,我和妻子不停地给小强夹菜,让他多吃点、吃饱点,可我们能感受到,小强吃得紧张和不安,他受宠若惊,似乎觉得每一口饭菜都是我们的恩赐。后来,妻子又叫过几次小强来家里吃饭,可他再也没有来过。我和妻子都犯了愁。 

  左思右想,我终于有了主意,对妻子说,你用奖励孩子的办法把这些“礼物”奖回去?妻子叹口气,说小强是从老家四川转来的,瘦瘦小小的,平时总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加上成绩又差,班里几乎没有同学关注他,他虽然没什么缺点,却也找不到什么优点呀,奖励他什么呢?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在他身上寻找奖励的理由,再说,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亮点。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妻子什么也没发现,她一天天地愁眉不展。我鼓励她不能放弃,因为那些爱的礼物;并笑着说古人“钻木取火”,我们今人发现一颗小火星能有多难?! 

  终于,十多天后的一个中午,妻子一回到家,就像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般兴奋地对我讲:“我发现小强身上的一个闪光点了,明天我就奖励他!”看来,爱是需要细心和耐心的。 

  像一颗极其微弱的火星终于被引燃,渐渐地,小强身上的闪光点越来越多,开始频频获“奖”!妻子常在我面前夸小强,说小强真的变了,变得自信、乐观、上进,成绩也在一步步提高。她常常感慨,每个学生都是可造之材,只要我们善于发现并积极地鼓励和引导,他就一定会成才! 

  给他同情和关爱,不如激励他成才。 

  转眼几年过去了,今年秋季开学前的一天,小强突然来到了家里,高兴地对我们说,他考上大学了!他是来感谢老师的,说是老师的那一次次鼓励给了他上进的信心和动力!我和妻子这时才给他讲起了那一次次奖励的真相,告诉他,他有一个默默爱着他的父亲,将来一定要懂得回报父亲。小强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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