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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菜坛子

◆江苏 朱承荣

  张顺提着两个大袋子,风风火火地撞开院子门大声喊,翠兰赶紧做饭,刘书记晚上来吃个便饭! 

  翠兰没精打采地侧躺在床,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头说,又来?! 

  谁让你泡菜做那么好!刘书记说上次吃了你的泡菜,总是忘不掉,这次下乡办事又想起你的泡菜了。张顺拖着媳妇进了厨房。 

  得了吧,定是你死乞白赖地求人家来的。上次镇领导让你陪钓,就差下水给书记鱼钩上戳鱼了。临走赏你几条小毛鱼,看你高兴得跟捡到宝贝似的。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张顺说,你儿子张小将在书记手下做事呢,咱好好做饭,说不定给你儿子随了个好前程。 

  翠兰还是提不起精神。她郁闷好些天了,她偷偷摸了摸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哪里敢把祖母绿戒指弄丢的事告诉张顺,那可是他奶奶传下来的宝贝。张顺紧催,翠兰撇撇嘴,她说梳洗穿戴一下,好歹来了客人,不能邋遢着让张顺丢脸。 

  这婆娘,就是爱俏。但她的家常菜手艺没得说,烧炸蒸煮,样样拿手。 

  夕阳像个咸鸭蛋黄。张顺两口子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刘书记和秘书进屋里来,看着一桌子大荤,刘书记说,老哥,早说好了,一叠花生米,几个素菜,最多弄个红烧肉就成了,看你整这一桌子的,多麻烦。秘书跟着笑问,张大哥,上次那个泡菜有没有啦,书记可惦记了,他说十个荤也比不上那一口。张顺连忙说,有,有!我们家泡菜一年四季都做的,小将和翠兰都好那口,一会让翠兰抓一碟过来。 

  席间张顺说到儿子小将,刘书记说,据下属反映小将踏实肯干,我也观察过也确实如此。张顺连连点头谢谢刘书记夸奖。 

  厨房里的翠兰伸着耳朵听着,喜上心头。她从小坛子里夹了一点点泡菜放在袖珍碟里端上桌。看得出刘书记是真喜欢翠兰的泡菜,两三筷子,泡菜就没了。刘书记指着空碟笑着说,翠兰妹子,还有吗?还像上次那样把坛子也搬来吧!说完哈哈大笑,众人也都跟着笑。 

  张顺抢着说,有有!他转脸去厨房把泡菜坛子抱了出来放在桌角说,紧吃!翠兰用干净筷子又夹出些。这泡菜坛子甚是小巧,虽然陈旧,但擦得很干净,细腻的釉质散发着青绿的光韵,非常好看。翠兰穿着复古改良旗袍白净净地坐在坛子旁边,像一幅画。刘书记指向翠兰说句顺口溜,古董加美人,张顺有福人!众人又笑起来。 

  一席饭罢。刘书记特别开心,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长盒子递给张顺说,这个给你。张顺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颗人参,看着也不知道多少钱,不敢接。刘书记装着要生气的样子说,这老来家里叨扰的,这样,你收下,这坛子泡菜给我带走舍得不舍得? 

  张顺连忙说,哎呀,书记啊,不就是一坛子泡菜嘛,拿走就是,吃完了说一声,翠兰再给你做好送去。 

  临走,翠兰将坛子搬进厨房,又精心擦洗了一次,这坛子是她过门前老家集市买的,有感情了。 

  半月后,小将升职。升职那天,张顺收到刘书记托人送来的一个神秘礼盒,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个小盒,再打开,竟然是枚祖母绿戒指。戒指下压着一个纸片,上面写着:此物甚是贵重,只是我惯不收礼,请张顺老哥收回。泡菜倒是可以常有。 

  张顺惊奇自己娘们怎么会背着他把传家宝给送了,他拿着戒指质问翠兰。翠兰愣了半晌,惊梦似地恍然大悟,原来掉泡菜坛子里了!真是因祸得福,遇到了刘书记这样的官。 

  从此,翠兰的泡菜就成了刘书记肠胃里的常客。 

  半年后,张顺听到镇上闲言碎语,说翠兰跟某领导有染。夫妇二人心如明月。 

  一年后,刘书记被举报,涉嫌贪污受贿和作风问题等被双规,听说其中一件古董青釉坛子价值不菲,贿赂者还别有用心地用此坛子装上泡菜,里面放了一只贵重的祖母绿黄金镶边戒指。调查组正在进行中。 

  有人背地里说,张顺那小老儿就等着人来抓他吧。 

  又半年,刘书记的官位不降反升。走马上任之前,他特意见了张顺夫妇说,谢谢你们送的特殊的礼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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