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很深了

　　一颗倔犟的苹果

　　还悬在枝头

　　成熟的果子都已落地 

　　它们经历的风雨、日光和月光 

　　已经成了甜蜜 

　　可悬在枝头的那颗 

　　会是什么味道呢

　　它似乎不打算成熟

　　红的一面像感恩

　　绿的一面

　　像抱怨

　　它孤零零

　　悬着

　　像在和秋风赌气

　　带着自己的种子飞翔

　　与一枚飘飞的蒲公英

　　相遇海边，是一阵春风

　　替我们事先约好的——

　　你没有姓氏，没有性别

　　只有风一吹就散开的虚名

　　你自带种子，自带保护伞

　　在一人高的上空，自由飞落

　　大于人烟，小于神灵

　　背着自己温暖的行李

　　怀里抱着自己的种子

　　我们在海边，说同一种方言 

　　找寻同一的生存高度 

　　我们谈论种子的未来—— 

　　开什么样的花，结什么样的果 

　　闭口不谈，是把种子 

　　种在土里，还是撒在空中 

　　还是抛进大海

　　围巾

　　新旧、长短都无所谓 

　　只要有一定柔软的厚度 

　　能围住颈动脉 

　　能围住咽喉要道 

　　能围住头脑转动的方向 

　　就围住了不可预知的未来 

　　也围住了人世间的温度

　　鞋

　　天生就是一对 

　　彼此像彼此的复制品 

　　亲密得不可分离 

　　却永远抵达不了对方的心里 

　　一个左，一个右 

　　在同一条路上行走 

　　各自把爱恨情愁 

　　踩在自己的脚下

　　光照

　　光线，一照下来就分成两路

　　一路照事物，一路照我

　　照事物时 

　　把事物变得半阴半阳 

　　可它们不理，不睬 

　　照，或不照，都一声不吭 

　　什么表示都没有

　　照我时 

　　我欢喜，雀跃，迎着光亮行走 

　　却不敢抬头直视光源 

　　被身体吸收的光线 

　　变成灰暗的影子 

　　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护在身体的前后左右 

　　像隐形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