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贵珍

　　陈新和杨凤英结婚了。这个消息对于刘志强，犹如一枚TNT炸弹。

　　“陈新，我非报复你不可！”刘志强在心里暗暗发誓。

　　本来杨凤英最先爱的是他刘志强。两年前，刘志强因工作出色，又酷爱养鱼业，场里便选派他到上海水产大学深造。哪知学成归来，心上人却已为他人之妻。他不明白，无论人品还是文凭都不能与他相比的陈新，凭什么赢得杨凤英的欢心。说实话，刘志强从未将与他一同进场的陈新放在眼里。

　　刘志强心乱如麻，毫无目的地在池埂上夜游。

　　时针指向凌晨四点，刘志强觉得脑壳像秤砣似的直往下坠，上下眼睑像磁铁一般相互吸引，他便放开脚步向宿舍走去。当他经过陈新承包的鱼塘时，发觉陈新的池塘里有点异常。他打开手电筒，在雪亮的光束下，池鱼全部张着嘴，露在水面“嚎水”。他猛击了几下掌，池鱼毫无反应。他又向池里扔了几块土坷垃，鱼池里还是毫无反应。他断定这已经是很严重的鱼浮头现象了，如不及时抢救，后果不堪设想。

　　他跑到增氧机开关前，把闸刀推上，却不见增氧机喷水。这时他才想起，大电在二十三点前就“跑了”。他欲去取“鱼浮灵”，忽然想到鱼池的主人回家结婚还未归场，倏地意识到这是报复陈新的好机会。他暗自嘀咕：“好小子，老子今日也要让你尝尝苦果。”

　　刘志强将铅块似的身体放到床上，疲乏的双眼刚一合上，陈新鱼池里那些张着大嘴从水面吸氧的鱼，“呼啦”一下子全游到他蚊帐顶上了。

　　“你们的主人抢走了我的意中人，我要报复他，让你们全部死掉，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刘志强索性拉过毯子蒙住头。不一会儿，头上便大汗淋漓。

　　尽管他在头上蒙上了厚厚的毯子，那些鱼还是游过毯子，吮吸他额上的汗水。

　　他实在忍受不住了，一把掀开毯子：“要我去帮你救鱼？没门，杨凤英本来是我的，你陈某却趁我到大学深造之机，花言巧语地贴上了她。好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你在归场的路上，是要撞在路边的大树上，碰得狗血淋头，折胳膊断腿的。不，最好是被汽车碾压得血肉横飞。今日你高兴，一旦那一池鱼报销了，只怕你要寻死觅活呢。哈哈，那才痛快！鱼呀，你们快死吧，你们死完了，我才开心咧。”

　　翻了一下身子，刘志强感到不妙，屋子里的鱼越来越多，黑压压得密不透风，挤得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莫非今晚碰到鬼了？”他索性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少年维特之烦恼》，随便翻开一页，用手电筒照着书面就读了起来：“我只消看见她乌黑的眼睛，立刻心花怒放！只是，有一件事使我苦恼……”

　　怪了，眼前方方正正的铅字，怎么都变成了鱼呢？还有她的漂亮娟秀的脸蛋上，也游出了许多的鱼。看到杨凤英，便唤起了相处在一起的甜蜜回忆。有股清泉流进心里，香甜、欢畅、温煦、惬意，让人永生难忘……

　　“我去帮陈新救鱼，也是对她的一种报偿啊。不，不妥，陈某本是我的情敌，我怎么能去帮情敌救鱼呢？”

　　刘志强脑子里炸开了花，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屋子里的鱼还在增加，鱼儿游进了他的脑子，游进了他的心底。忽然，那些鱼全死了。陈新来了，他在池边哭得死去活来，还有杨凤英也哭成了泪人儿。看到这一切，刘志强痛快不起来，倒平添了十分悲伤。他看着死去的鱼，心里好痛苦，竟和陈新、杨凤英一样落下了眼泪。眼泪滴进池塘里，鱼儿又神奇般地复活了。

　　陈新笑了，杨凤英也破涕为笑了。刘志强见状，恨又聚上心头：“好小子，你尽情地笑吧，到时候我再欢乐个够。”他开始强迫自己入眠。

　　迷蒙中，鱼儿开始吮吸刘志强的脑汁，啃噬刘志强的心房。刘志强疼痛难忍，厉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鱼儿咬穿了他的心，鲜血汩汩流淌……

　　“要你们死，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的目的是要报复陈新，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刘志强用手朝胸口捂去，鱼儿忽地一闪，又聚集到他头上，啃噬他的脑壳。

　　刘志强顿觉脑袋被鱼儿啃出了千万个孔洞，浆汁四溢，疼痛难忍。

　　昏暗中，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的思想有如这茫茫黑夜，太狭隘，太自私。你也不想想，场里不惜重金，选派你到大学深造，是要你帮助养鱼人迅速成长，而你，却为一己之私，欲致养鱼人于死地……”

　　恍惚中，千百条鱼变成了千万个愤怒的人，他们个个手持武器，朝刘志强冲过来。

　　刘志强大汗淋漓地从床上下来，含混不清地喃喃：“惩罚。报复。杨凤英。深造，责任。良心。救鱼？”

　　“对，救鱼要紧！”刘志强心头一震，抱起“鱼浮灵”冲出屋门，奔向陈新的鱼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