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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傻

  ◆ 陈亨成

  下井坞近几年旧貌换新颜,村民生活节节攀升。

  拖后腿的只有三傻,三十多岁了,还居住在破旧的祖屋里,饥一顿饱一顿,娶老婆更是没影儿的事。

  单身的四爷爷五十五岁那年在村前的路口见到一个弃婴,只剩下一丝微弱气息,赶快抱回家喂药,竟活过来了,于是当孙子抚养。

  上学时,这孩子连续读了三个一年级,每当准备升二年级,老师总说:“这个傻瓜蛋,每门课都考个位数,怎么升?”,大家从此便称他三傻。

  三傻长大后,没有人会想到带他外出打工或创业。村民要找三傻,只有应急之时,才说:“明天酒席需要人搬运桌椅,叫三傻就好了。”或者说: “三傻,帮我到下井挑担水来。”

  三傻也不推辞,事毕,便争着要抽烟。三傻总把香烟抽得咝咝作响,有如神仙般的享受。

  但大多数时候,人们根本记不起三傻,他只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用来消遣罢了。

  新冠肺炎像一头魔兽,搅动了以往平静的山村。

  很不巧,下井坞后面一里远的上井坞,过年前从武汉回来了一名大学生。

  这上井坞与下井坞是姐妹村庄,据说是清朝中期时王姓兄弟俩看中这里风水好,在这两地各开了一口井,繁衍后代。两口井直到现在还水质清纯,甘甜可口。从上井坞外出有两条道路,一条笔直的主道要从下井坞村庄中间经过,另有一条小道沿山边蜿蜒盘旋通到外面,上井坞人已很少通行。

  村支书宣布:“根据安排,从今天开始,凡上井坞人外出,一律绕道,不得经过下井坞,以免产生传染风险。”接着,在下井坞路口设卡,安排本村庄人员值守。

  可是,一天县督查组来暗访,发现下井坞的关卡稀稀拉拉,形同虚设,大为光火:“你们把生命健康当儿戏。”

  村支书噼噼啪啪将值守人员训了一顿。他们却大倒苦水:“免费值守也就罢了。可是两个村子本是一家,怎么拉得下面子不让过?”

  “是人情重要还是疫情重要?”支书问。

  “唉,真没办法——对了,不如叫三傻来。”这时有人记起了三傻。

  不一会三傻就来了,很纳闷:“咋不让人过路?”

  支书说:“病毒你知道吗?”

  三傻说:“知道呀,王大爷说了,病毒是魔鬼,附在身上会死人的。”

  于是三傻很自豪地接受了任务。

  支书走后不久,从上井坞来了一辆小车,远远就从车窗伸出头。是包工头小王,大家都认识。

  小王说:“三傻,今天你值守了?”

  “嗯。”

  “让我过一下,去镇上买点菜。”

  “不行。”

  “哦,我知道你爱抽烟。”说着,小王递过来一包香烟。

  “这烟不能要。”三傻本能地伸出一只手,却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那,难道这条路就没有人通行了吗?”小王有点生气了,踩下油门,准备开过去。

  三傻一个箭步冲到车前,坐在地上,说:“上面有交代,疫情期间,只有工作人员和救护车辆可以从这里经过。你要过就从我身上压过去。”

  “三傻呀,人又傻,骨又硬。”小王说罢悻悻地折返。

  不几日,就传出上井坞有人感染了病毒。下井坞人感到很庆幸。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疫情形势好转,开始复工复产。下井坞关卡撤销的这天,支书特意赶了过来,说:“县里多次来暗访,表扬说这里的关卡很严。镇长说,三傻很称职,要聘用他到镇集贸市场当管理员。三傻在哪里?”

  “今天一大早,小王就雇用他去守工地了,听说工资还很高。”边上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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