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见雁叫 

　　一个人的咳嗽携带乡音

　　勿要这么心碎 

　　翻过几道山岗就是村庄

　　溪水多么清凉 

　　溪水里还藏着那个姑娘

　　一个人在唱歌 

　　一个人就是神明

　　芒种

　　见到这个词，就想去田间走走 

　　将中年之身交给青山绿水 

　　将臃肿的心脏褪成一株禾苗 

　　将新添的几丝白发 

　　换成农户屋顶的几缕炊烟

　　树荫下，铺席拉着几个两小无猜 

　　讲着几十年前的童话 

　　太阳照着，田间的农人忙个没够 

　　青梅煮酒没够

　　空气中弥漫着成长的味道 

　　尘世的理想，这种事会偶有发生 

　　特别是在下雨天气 

　　世间的忙活愈多，愈是想念草叶 

　　划过皮肤的时刻

　　鸭绿江

　　我已走到中游，江水还是那么缓慢 

　　在傍晚露出她的脊梁 

　　暮年的太阳落在上面 

　　他古铜色的胸膛古朴忠厚 

　　空气中，残留的三五个春夜 

　　像那只江鸟从无声的水上腾起 

　　一个怀旧者看着它 

　　消失在茫茫天际 

　　而月亮像下雪天气被扔在江里 

　　碧水一圈一圈清洗 

　　她内心的苍凉 

　　岸边的灯火也进到了水里去 

　　鸭绿江一片温和的微光 

　　香槟楼的钟声 

　　尽可能深地隐入江中

　　我是来自故土的萌芽

　　我和故土之间隔着石头森林 

　　树上的黄雀它灰绿色的斑纹 

　　是我回不去的安慰 

　　它的啾啾带来新的生气 

　　新鲜的萌芽首先从耳涡中碧绿 

　　茂盛的鸣叫将过去与现在 

　　一分为二

　　那条小河，小鲶鱼似的呼吸 

　　小鲶鱼似的还有他们—— 

　　一群光着腚打水嬉闹的小孩 

　　那里有我的小哥哥 

　　还有邻家的小哥哥 

　　他们赤裸的欢笑 

　　不是从世界的一隅 

　　而是从我自己的身体 

　　流淌而来

　　回乡辞

　　又看到了童年的细雪 

　　微小的、地皮上的点点萤光 

　　多久了它们还没有老去 

　　我止不住伸出手 

　　如何才能不忘少年的你 

　　那时的嬉戏 

　　小水库上的木爬犁 

　　木陀螺的飞速旋转 

　　我错过了老地方 

　　错过了那棵栗子树 

　　错过了倚着它呼唤我的母亲 

　　如果我能一步跨入过去 

　　我再也不会让她牵挂 

　　星星的雪没入悼亡。疼痛的回音中 

　　我扑倒在脚踝打转的刹那 

　　剧痛，血，远方 

　　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