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去桃花源拜访张小砚和她的酒坊,可能缘分不够,总是临时有这样那样的变故,不得成行。一个盛夏的午后,好友邀我同行,说如今只能拜访她的故居了,因为她已搬离了此处。虽有几分遗憾,但仍兴致不减。
酒坊在康王谷的半山腰。一眼望去,只是几间普通的青砖小屋,门窗紧锁,大门上有一副对联:暂时流水当今世,随地青山是故人。横批:风月遂我。洒脱随性,颇得我心。
曾经别具匠心的设计如今蛛网暗结,门前屋后杂草丛生。据说这里今年租金已付,却因为一些原因不得已搬离。从朋友的一张合照中,我看到了张小砚,马尾辫,穿着汉服,素面朝天,不十分美丽,却难掩一股书卷气息,身旁一匹大狗慵懒地趴着,它是她最忠实的朋友。谁能想到,这个外表普通的女子却拥有着传奇的人生。2008年5·12大地震后首批赴汶川的志愿者之一,灾后短短半个月时间,完全凭借一己之力广拉赞助招募志愿者,建起了7个帐篷学校,学生多达数千名,精力与能力匪夷所思。她将自己2009年用83元钱走完川藏路的故事写成游记《走吧,张小砚》,在天涯社区上点击量近两千万,集结成书之后,又迅速占领各大畅销书榜单,一下子拥有了千万粉丝。去西藏一路曾经历过危险,感受到了纯朴的乡情,也邂逅过爱情。据说那个西藏的小伙子一直对她不离不弃,后来还追随到了桃花源。她自由如风,谁能留住一阵风呢?这些故事在她的笔下凄美缠绵,或许遗憾也是另一种圆满。流浪半生,而后选择隐居桃花源,用天下第一泉酿酒藏酒,把酒文化做得风生水起。江湖酒令一出,响应者众多。她特立独行,目下无尘,孤傲且不肯变通,这是她独特之处,猜测也是她与乡邻始终处理不好关系的原因吧。她与左邻右舍常有矛盾冲突,据说最后一次和邻里大吵,甚至惊动了警方,因此一气之下弃屋而去。
同行者是张小砚的朋友,也是一位兰心蕙质的美女。她告诉我别看这几间屋外观不起眼,屋内装饰却颇有情趣,有几个和她一样的独身女子一路追随着她,也常有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她在的时候这里热闹非凡。以往她去拜访,张小砚常邀她喝茶。那个冷傲的女子很少理会来访者,她算是个例外。有时聊天,有时对坐半天,并无一言,一切随心,但这里流水淙淙,凉风习习,总让人神怡心静。只今唯有草木深深,似乎在无声地缅怀故主。一张木桌在她的笔下出镜率很高,伊人曾月下独酌,也曾与三两好友小聚,一壶美酒,清风流水唱和,几丛桃花,滚滚红尘同醉。我一直觉得,桃花源在她的笔下灵气十足,却也不乏烟火味,令人神往。只是在现实生活中,桃花源毕竟不是真正的远离尘世,她和当地山民相看两厌,桃花源终究容不下她,从此相忘江湖,后会难期。
门前有片空地,边上是她从山上接引下来的天下闻名的第一泉,酿酒煮茶,泉水淙淙流淌,清澈甘甜,而今只余落叶在缸中飘零。那一丛芭蕉是她那年去大理无为寺喝茶,抠了一株小苗带回桃花源,种在酒坊门前的。她在文中写道:“庐山终日云雾弥漫,如梦中之梦。它是在大理的梦中见庐山还是在庐山的梦中见大理呢?常常用酒浆浇灌它,愿它这一生长梦不醒。”
曾对着一丛芭蕉,吟诵着“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斯人已远去。雨下听雨打芭蕉,风来看叶片翻飞。春去秋来,芭蕉自是郁郁葱葱,种芭蕉的人却已远行。我四处寻找那棵著名的歪脖子桃树,只见淹没在半人高的杂草中,不甚起眼。虽是初次来访,但这里一草一木都似曾相识……
花自飘零水自流,云卷云舒随去留。绿满山前风满楼,心有桃源处处幽。她仗义疏财,心怀天下,诗酒江湖,游戏红尘;她嚣张恣意,炽热真诚。她如山间云雾,神秘莫测,可望而不可及。
盛夏的午后,蝉鸣声声,在幽谷逸林间回响,与那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屋前涧水唱和着,清风徐来,好一派桃源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