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婷
一年一度,樱花之约。三月中旬的一天中午,不是周末,因为花一盛开,周末可以想见的人潮汹涌。避开那时的拥挤,单挑这个人员极少的时段,闻着空气中的花香,拂着微风,间或还有一两片花瓣飘落,一切都似在飞在流动,不是全然的阒寂,亦非比肩接踵,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距离刚刚好。
寺院内的樱花,以及寺庙门口的白玉兰,盛开的都是白色的花朵,一个零碎,一个壮硕,一个轻巧,一个懵懵懂懂,春风只负责吹开她们的花期,而不改变其花语。于是花与花也是遥相呼应,各自在风里传递着彼此的问候。
世间的庙宇很多,寺内种植方竹的只此一座,鄱阳湖畔的一切奇异景象,似乎都要牵扯到几百年前的那场水陆大战中去,人们也乐于从那些传说中去寻觅蛛丝马迹,加以润色,而附丽其传奇色彩。朱元璋怎么会想到随手插入地上的一根筷子都要被后人附加以一种竹子之上,而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不解之谜。庙里的大师傅也是个性情中人,每一年的对联都是他自撰自写,今年是“方外有净土,竹影焕妙音”,这是一个嵌字对联,嵌入方竹对妙音净土,对仗得也刚刚好。这座庙地处偏隅,本是个清静之所,与别的庙宇并无二致,却因着三棵巨大的樱花树,在三月的中下旬时节,愣是惹得满城的爱花人士几近倾巢而出,给这边凹地之下的山林,平添许多的热闹和生机。
花开有时,风雨无情。仲春时节的春光旖旎,花刚刚绽放,叶刚刚舒展,一切都是温柔得刚刚好的样子,就像偶尔露出的一抹微笑一样。这是一场极致的、盛大的花宴,它隶属于庐山脚下的这一片土地,它穿越了隆冬施施然地与人们见面,却不料遇见一场雨,雨是花的大敌,雨过花散,一场急雨就足以打乱花的云鬓,让一场蓬勃的花期变得支离破碎。所以一定要在雨下之前,赶在花开之后,到这里来沐浴一场花雨,才算没有辜负这一场时序的饕餮盛宴。几乎所有的庙都不是在一个平地上的,方竹寺亦然,这里也是分为几大部分,前厅中殿和后院,自庐山盘山公路两公里处下山,陡坡300米后,一个简单而洁净的庙门伫在路旁,黄色的院墙,上面有用僧侣红书写的“阿弥陀佛”几个大字,那些老树和枯藤正顺着墙角攀爬,一种古意就此蔓延开来。推开两扇边角磨圆的木门,一条一米宽的水泥小路直抵大殿,台阶处两边各置两个圆形水池,两侧俱种植了菜蔬,两排僧舍一路绵延,环绕着正中间的大雄宝殿,一旁是厨房,即客堂,供奉着观音菩萨,就餐时间寺院是对外开放斋饭的。这里的地势是依山而建,大殿是背坡而建,坡上就是那三株樱花的地方,想来当初种植樱花的人是绝顶聪明的,这花没有在大殿的两边,而是在大殿的后面,花一盛开,就好像是给大殿戴上了凤冠,或者说是白羽的华盖,美得触目惊心,一见之下顿涤俗世之心。大师傅在坡上新建了一排房屋,基本用作功能室。有茶室也有禅房,房子用的是蓝幕玻璃,白色的樱花印在蓝色的玻璃上,具有了另外一种日式的况味。也是为了让游客更好地观赏风景,围着樱花做了一圈栏杆,因为每年的这个时节,来往的人都是络绎不绝,然而这树太高大了,高过了这一排房屋,大师傅过了几年在上面一层又建起了一排房子作为住处,可以给远道而来的人提供休憩之所。场子上供奉了一座巨大的大理石砌观音菩萨,菩萨的眉眼低垂,樱花安详,世间的慈悲似乎都安然如此。到了第三层上远眺着这方圆几百米的视野,一下子就让人身心愉悦起来,许多尘世间的繁杂通通退却隐匿不见,几乎令人忘记来时路了,到了这里,你可以全然地放松身心。师傅在三楼设了茶室,远来皆是客,清茶释疲倦。一楼客堂免了人们劳饥,梵音不辞远,佛门是皈依。在樱花树下,师傅还贴心地闲置一古筝,当风吹起,片片花瓣坠落,筝音响起,此时此刻的曼妙无法言说。似乎只有闭上眼睛,陶醉其间才是唯一的切入此情此景之道。山水不语,风花有信。从冬天走入春天,人们需要一场里程碑式的印记,三月里的方竹寺,方竹寺里的绝美樱花,是造物主赐予人们的一场浩大的礼物,只有去朝拜了,才能去领取。还说什么呢?这么美好的春天,花团锦簇,就要携着爱人的手,或者和一帮友爱的人,笑意盈盈地去赴一场樱花之约,花开见佛,把对花的向往和对佛的虔诚都种在心里,在一种如水的日子里,哪怕再平淡,也能眉眼含笑,把目光可及之处的风花雪月过成似水年华里不可或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