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继芳
每到四月,隔壁工业园区的那棵枸桃树总会攀墙越院,伸出长长的枝干,和居住在我们小区的花草树木,一起共沐春风。
小区花树繁多,虽然这棵枸桃树撑着一树暗绿的枸穗立于墙头,但终因缺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明艳,而被人忽略。不过,我却对这株墙外之客青眼有加。因为它与那些好看的花树不同,它枝干上的枸穗不仅能食用,而且它还藏着一个美好的回忆。
几年前,我被调到一个新的工程项目上班,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我下了班总喜欢去项目后面的铁道旁走走。
彼时正值人间四月天,桑叶嫩,榆钱青,泡桐树一棵挨着一棵,一串串粉白的泡桐花,洋洋洒洒沿着铁道一直开下去,仿佛要开到火车也到达不了的远方。我常常沐浴在浓郁的桐花香里,静静地享受着春天带给我的这份美好。
有一日,当我从喧嚣的闹市拐到铁道旁的小路上时,远远看见桐树下的杂木里,有人影晃动。我走近一看,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正在采摘杂木上的新芽。
我在杂木旁站定,第一次发现,那些新芽原来是小指头般大小的茸穗,它们颜色暗绿,好像蒙了一层灰尘似的。我好奇地走上前去问道:“阿姨,这树叫啥名字?它上面的毛穗穗像虫子一样,您采它有啥用呢?”
经我这一问,阿姨停下采摘的双手,微笑地看着我说:“闺女呀,一看你就是外地的,没见过这东西吧……不过,你们年轻人,就是见过了,也不一定认识这种树。这叫枸桃树,它枝上发出来的是枸穗,枸穗凉拌或是蒸麦饭都好吃,并且它还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呢。”
我听了阿姨的话,半信半疑,就和她搭着话,一起采摘枸穗。不大的工夫,阿姨的塑料袋里就装满了枸穗。
第二天下班,我照例去铁道边散步。只见那个阿姨站在枸桃树下,手里端着一个塑料盒子。她一看见我,就把盒子送到我手上说:“闺女,这是我蒸的枸穗麦饭,给你尝尝鲜。”
我惊喜地打开盒盖,一股淡淡的清香,直朝鼻翼扑来。我迫不及待地用阿姨带的一次性筷子,夹起一个枸穗,放在口中,细细地咀嚼。那绵软又筋道的枸穗,在唇齿间轻轻回弹。一种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清甜明快滋味在舌尖回漾。只是这一口,我的味蕾就深深被它那独特的味道所征服,并永久地把这种味道锁在了记忆深处。
阿姨一边采摘枸穗,一边嘱咐我慢些吃、别噎着。她说:“闺女呀,出门在外不容易。喜欢吃,明天阿姨蒸了,给你再带些过来。这东西也就新发的这两天好吃,再过些时日,老了就吃不成了。”
我听着阿姨的话,心里暖暖的,大口大口地把这春天最美的滋味吞咽到肚子里。
就在那个枸穗飘香的晚上,我突然接到工作调令,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忙赶赴异地的项目上班。临走,我后悔没有留下阿姨的联系方式,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阿姨在枸桃树下等我的画面。
时隔几年,我在枸穗飘香的春天,再次返回到那个地方。铁道两边被人工绿化得桃红柳绿,昔日的野树杂花已不复存在。“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我站在枸桃树下,细细地冥想,许多味蕾上的记忆都被时光裹挟而去,只有那枸穗麦饭的香味一直氤氲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