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汊离村子三里地

　　寒风自北而来，吹到村里

　　也吹到这湖汊里

　　把哑巴凌乱的头发吹得 

　　更加凌乱 

　　他没工夫打理 

　　他手上全是泥巴 

　　他在挖藕

　　他用手扯掉那些易碎的残荷

　　用铲把乌泥后翻

　　他不敢太用力

　　因为铲随时会与藕相遇

　　虽然哑巴有的是力气

　　春耕时他扶犁

　　造屋时他拉锯

　　平时还在窑厂里搬砖头

　　过了腊八，才去湖里挖挖藕

　　可是哑巴挖藕根本没挖干净

　　因为春水满后，夏至过后

　　这湖汊，又十里荷香

　　一派盎然

　　当我写下这诗篇的时候

　　哑巴坟前的苦楝树

　　又有蝉鸣

　　而哑巴挖起的藕

　　已被我吃得一截不留

　　弓

　　港口老街像一张弓

　　弯在长江边一块低洼地上

　　多年前，弓里挤满了人

　　做油面的、打豆腐的、拉板车的

　　偷鸡摸狗的、舞文弄墨的

　　装模作样的……

　　人太多，有人就偷偷拉弓

　　把自己的仇人或恩人射出去

　　先是田大壮一拉弓，把罗旭初射到 

　　了马回岭 

　　再是喻翰林一拉弓，把陈小花射向 

　　了沙河

　　被射得最远的是个写诗的 

　　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是把自己的腰悄悄弄弯了 

　　弯成老街上空 

　　那一弯新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