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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人生路

陈刚伟

  望着那具干瘪的躯体,她的面容是慈祥的和善的,我想她走的时候没有什么遗憾。

  一声声的痛哭让我再也忍不住鼻腔的酸楚,眼泪奔涌而出。来到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里面熟悉而陌生,火炕上的床铺铺得整整齐齐,房间里的柜子、椅子还有上面吃的东西都在。一进门,她朝我笑了,然后叫我名字。我顺势跑过去,她枯瘦的手便拉住我,问长问短,把别人送她的好东西拿给我吃。今天,这个人突然走了。

  跪在她的灵堂前,我不由得想起了她的过去。一个地主家的千金小姐,国难时期不得不放弃当下的美好,忍受与家人的别离,踏上异乡的路。逃亡,对一个女孩来说,是多么的不易,需要多么决绝的勇气。她没有后路,没有选择,唯有如此!

  从郑州到乾县,她就这样一路走来,沿路乞讨,为了活下去。在生存面前她和男人一样坚强,但在乾县的生活中她胆小如鼠。她找了一个哮喘男人,男人虽有哮喘可很有本事,在村里任支书,这对女人来说算是一种慰藉。

  她要忍受超强的体力劳动,七个孩子都要吃饭,丈夫不能干重活,打水、磨面、下地……男人干的活,全被她干了。你可以想象,一个一米五的瘦小女人,每天去井边打水,下地挣公分,隔段时间独自去磨面,她的孤独与单薄,谁能体会?!其实她的村支书丈夫最清楚,她可爱的孩子们记忆最深刻。

  太阳在繁重而饥饿的日子里升起又落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相继到了成家的年龄,她的丈夫因哮喘而撒手人寰,操劳再一次包围了她。节省,为孩子们成家着想,该娶媳妇的娶媳妇,该找女婿的找女婿。岁月这把无形的刀,在她的躯体上刻满印记,这是生活的见证,也是做父母的担当。

  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她最疼爱的是三女儿,丈夫生前也很爱她。三女儿出嫁的地方离家远,有近三十里路,每次她都是步行而去,用自己牙缝里的钱给女儿买了一只母鸡,送过去希望孩子把日子一步一步过好。过日子好似攒鸡蛋一点一点积累,不会暴富。三女儿曾经念书习字,聪明伶俐,她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她也有能力把日子过好。

  月有阴晴圆缺,七个孩子的日子慢慢走向了月圆,而她却早已迈不动步子,再去心爱的三女儿家,是孙子把她接到家里每年住上一段日子。爱之深,恨之切。在一起的日子,三女儿总是数落她,嫌她吃饭不往饱里吃。她何尝不想吃饱,只是孩子太多,她舍不得吃,这已是多年来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

  她的心中永远满怀大爱,对于邻居她总是和谐相处。对于儿媳,她保持沉默。对于生活,她呈现出女人少有的坚强。对于孩子们,她永远护佑着他们。对于以后的事,她总是满怀希望。

  她就是深爱我的外婆,在97岁时离开了我们,而我却时常想起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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